第3章 阻路
缃绮说罢，拉住雪狸就向山下去，才不过走了几步她忽然驻足。
“雪狸你来帮我。”缃绮说着，转身绕去窗根，循了山坞来到另一侧，齐着窗根儿有一株株颀高的香胶树，下面杂着一丛丛灼灼桃花。
雪狸一把拦住缃绮：“小姐仔细那几株树，落了胶踩在履上，黏黏的去不掉。”
雪狸说到此处，眼睛忽的一亮。
“小姐，你这是要……”
缃绮也不多做解释，雪狸心领神会。她最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别看她平日里假小子般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丝，足智多谋。
主仆二人胡乱地用地上拾来的树杈扫了几捧沾满胶汁的桃花瓣，折了片芭蕉叶撮起来，小心翼翼用手拢了那湿漉漉沾雨的花瓣，生怕被风儿抢了去。
那几株香胶树还是昔日定远侯爷随缃绮的父亲谭元帅远征南夷时带回的新奇树苗养大。当时只觉得这会“哭”的树木“香泪”奇特，移植回京师赏玩。谁想这树胶虽然散发芳香，但是极为黏脚，若踩上，那鞋底就厚厚黏黏的一层，如何也去不掉。
缃绮将沾满树胶的花瓣铺洒去那悬挂玉佩的窗根下，匆匆掩饰一番，才敦促雪狸：“你快从后山走，切
莫让人撞见。”
“可是这玉佩就这么挂在这里吗？”雪狸问。
“自当未曾见到。想是那丢了玉佩的人很快就要回来寻的。”
主仆二人心绪不宁地逃离樵云山坞，分头向山下奔去。
缃绮一口气奔到山下回首望，只一片桃花林花开灿烂，细雨春风中摇曳，也不见半个人影。原本悸动不定的心略微平静，长呼一口气定下心神，却见不远处小丫鬟巧儿打个油纸花伞快步跑来，远远地见到她就大声唤着：“香姐姐，可是寻到你了。你速去看看吧，天逸阁旁那游廊上，咱们的人同大公子房里的小厮们打了起来。”
巧儿同她一样是老夫人房里的丫鬟，因她们伺候的是老夫人，在府里略高人一筹。缃绮才被带来府里收在老夫人房内时，多有丫鬟婆子们嗤之以鼻地私下不忿，依她个官奴，下等奴婢，如何能被如此抬举去伺候老夫人？单单是老夫人房内的巧儿是个待人仗义的，颇有些侠士之风，屡屡替她说话。别看年纪小，却是人物伶俐，手脚麻利，缃绮也是极喜欢她。
此后这三个月，缃绮因办事周全被老夫人青睐器重后，凡事她总带上巧儿。
她同雪狸偷偷商量救小
弟寿奴这点功夫，前面寿宴竟然出了这等岔子。要知道这寿宴菜肴的差事，是老夫人派给她打理的。
缃绮闻听疾步奔去天逸阁。
一路上，巧儿只在她耳畔讲个大概：“姐妹们遵照姐姐你的吩咐腾空天逸阁东西侧长廊，用来送菜肴去前堂。今儿一早去查看还是打扫得干净齐整的。谁想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西侧长廊不知怎的，突然堆满箱奁，整整二十余书箱，横七竖八的把个长廊堵满了，哪里还过得人去？更不必说传送菜肴了。”
“可查出是谁放的？寿宴是太夫人尤为看中的。”缃绮问。
“若是旁人造次，咱们抬了太夫人来震慑也就知难而退了。可这些箱箧是大公子的，谁都不敢问，不敢惹。听说这些书都是宝贝，一本书值万两黄金呢。大公子贴身的小厮成哥儿说，大公子就是看中了这廊子晒书卷呢。”
“岂有此理，这府里可晒书的空场应有尽有，如何就来凑这个热闹？”
不等缃绮说完，巧儿更是忿忿：“谁说不是这个道理呢？虹妈妈一怒之下领了婆子们去抬，要将那些书箧暂存去沉碧阁后的空院子里，谁想成哥儿竟然当众扇了虹妈妈一记耳光，骂虹
妈妈说，沉碧阁后有茅厕，会亵渎了箱子内的圣贤，分明是无理取闹！虹妈妈被个小幺当众羞辱一场，寻死觅活地就用头去撞成哥儿，说反正这八辈子的老脸都没了，也不想苟活了。”缃绮想想就是乱事如麻缠头。眼见天将晌午，筵席就要上菜肴，偏偏生出这意外。更是为难她这个手握令牌听差管事儿的。定远侯寿诞府里大排寿宴款待前来贺寿的亲朋百官，这是侯府的颜面风光，阖府上下无不竭心尽力张罗此事。两个月前分派差事时，老夫人破例将安排寿宴上菜肴之事交由她来办，不止是她意外，也惹得府里上下多少人对她侧目。她不过是个官奴，如今在府里的身份下贱卑微。只不过是因为她昔日在帅府做女儿时，顽劣调皮好动，日日装扮成小子模样，随了哥哥们四处游历闲逛，也颇是经历过些场面。后来因母亲体弱多病，内堂的事儿多半是她这个女儿在张罗打理，逢了年节和爹爹寿辰摆家宴，也是她一手操持的。卓老夫人对此是有所耳闻，才倚重她来料理今日的场面。卓府对她有恩，感恩图报，她是不便推辞的。
听闻这般场面盛大的寿宴在卓府十年难遇
一场。所以后厨都是在后院临时搭建的阳篷，钟鸣鼎食之家佳肴菜品经后厨送出，一路及时地送去宾客云集的前堂颐安殿和款待女眷的青音堂，数百人的酒席打理顺畅本就不易，况且那请来的名厨烹制的菜肴品用需是及时，若是耽搁了上菜的功夫令菜肴变凉，入口就错了滋味。前来拜寿的公侯王爷文武百官，哪个不是见过大场面口舌挑剔的？那鱼翅羹，燕窝盅，锅巴海参，诸多菜都是要趁了那几分热度。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有几道江南名菜，这若是耽搁些时辰一掀盖笼，菜色便从油绿变作深褐色，如隔夜菜一般的难看。
她自应承下老夫人派的这份差事起，就日日留心在前殿后院仔细查看过一番，将上菜的通道用红绸拦开，天逸阁的跨院尤其是瓶颈之地，看似狭窄，仔细观察，却有东西两侧宽敞的长廊直伸前堂，正可以用来递送菜肴。她当机立断将略宽两步的西侧长廊定为上菜，东侧为下碟的去处。她还同厨子仔细测算了从后厨送菜走到前殿的步数来定的火候，迟一分早一分凉了一分都会影响菜肴入口的味道。如今这咽喉要塞被堵，岂不是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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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狸你来帮我。”缃绮说着，转身绕去窗根，循了山坞来到另一侧，齐着窗根儿有一株株颀高的香胶树，下面杂着一丛丛灼灼桃花。
雪狸一把拦住缃绮：“小姐仔细那几株树，落了胶踩在履上，黏黏的去不掉。”
雪狸说到此处，眼睛忽的一亮。
“小姐，你这是要……”
缃绮也不多做解释，雪狸心领神会。她最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别看她平日里假小子般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丝，足智多谋。
主仆二人胡乱地用地上拾来的树杈扫了几捧沾满胶汁的桃花瓣，折了片芭蕉叶撮起来，小心翼翼用手拢了那湿漉漉沾雨的花瓣，生怕被风儿抢了去。
那几株香胶树还是昔日定远侯爷随缃绮的父亲谭元帅远征南夷时带回的新奇树苗养大。当时只觉得这会“哭”的树木“香泪”奇特，移植回京师赏玩。谁想这树胶虽然散发芳香，但是极为黏脚，若踩上，那鞋底就厚厚黏黏的一层，如何也去不掉。
缃绮将沾满树胶的花瓣铺洒去那悬挂玉佩的窗根下，匆匆掩饰一番，才敦促雪狸：“你快从后山走，切
莫让人撞见。”
“可是这玉佩就这么挂在这里吗？”雪狸问。
“自当未曾见到。想是那丢了玉佩的人很快就要回来寻的。”
主仆二人心绪不宁地逃离樵云山坞，分头向山下奔去。
缃绮一口气奔到山下回首望，只一片桃花林花开灿烂，细雨春风中摇曳，也不见半个人影。原本悸动不定的心略微平静，长呼一口气定下心神，却见不远处小丫鬟巧儿打个油纸花伞快步跑来，远远地见到她就大声唤着：“香姐姐，可是寻到你了。你速去看看吧，天逸阁旁那游廊上，咱们的人同大公子房里的小厮们打了起来。”
巧儿同她一样是老夫人房里的丫鬟，因她们伺候的是老夫人，在府里略高人一筹。缃绮才被带来府里收在老夫人房内时，多有丫鬟婆子们嗤之以鼻地私下不忿，依她个官奴，下等奴婢，如何能被如此抬举去伺候老夫人？单单是老夫人房内的巧儿是个待人仗义的，颇有些侠士之风，屡屡替她说话。别看年纪小，却是人物伶俐，手脚麻利，缃绮也是极喜欢她。
此后这三个月，缃绮因办事周全被老夫人青睐器重后，凡事她总带上巧儿。
她同雪狸偷偷商量救小
弟寿奴这点功夫，前面寿宴竟然出了这等岔子。要知道这寿宴菜肴的差事，是老夫人派给她打理的。
缃绮闻听疾步奔去天逸阁。
一路上，巧儿只在她耳畔讲个大概：“姐妹们遵照姐姐你的吩咐腾空天逸阁东西侧长廊，用来送菜肴去前堂。今儿一早去查看还是打扫得干净齐整的。谁想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西侧长廊不知怎的，突然堆满箱奁，整整二十余书箱，横七竖八的把个长廊堵满了，哪里还过得人去？更不必说传送菜肴了。”
“可查出是谁放的？寿宴是太夫人尤为看中的。”缃绮问。
“若是旁人造次，咱们抬了太夫人来震慑也就知难而退了。可这些箱箧是大公子的，谁都不敢问，不敢惹。听说这些书都是宝贝，一本书值万两黄金呢。大公子贴身的小厮成哥儿说，大公子就是看中了这廊子晒书卷呢。”
“岂有此理，这府里可晒书的空场应有尽有，如何就来凑这个热闹？”
不等缃绮说完，巧儿更是忿忿：“谁说不是这个道理呢？虹妈妈一怒之下领了婆子们去抬，要将那些书箧暂存去沉碧阁后的空院子里，谁想成哥儿竟然当众扇了虹妈妈一记耳光，骂虹
妈妈说，沉碧阁后有茅厕，会亵渎了箱子内的圣贤，分明是无理取闹！虹妈妈被个小幺当众羞辱一场，寻死觅活地就用头去撞成哥儿，说反正这八辈子的老脸都没了，也不想苟活了。”缃绮想想就是乱事如麻缠头。眼见天将晌午，筵席就要上菜肴，偏偏生出这意外。更是为难她这个手握令牌听差管事儿的。定远侯寿诞府里大排寿宴款待前来贺寿的亲朋百官，这是侯府的颜面风光，阖府上下无不竭心尽力张罗此事。两个月前分派差事时，老夫人破例将安排寿宴上菜肴之事交由她来办，不止是她意外，也惹得府里上下多少人对她侧目。她不过是个官奴，如今在府里的身份下贱卑微。只不过是因为她昔日在帅府做女儿时，顽劣调皮好动，日日装扮成小子模样，随了哥哥们四处游历闲逛，也颇是经历过些场面。后来因母亲体弱多病，内堂的事儿多半是她这个女儿在张罗打理，逢了年节和爹爹寿辰摆家宴，也是她一手操持的。卓老夫人对此是有所耳闻，才倚重她来料理今日的场面。卓府对她有恩，感恩图报，她是不便推辞的。
听闻这般场面盛大的寿宴在卓府十年难遇
一场。所以后厨都是在后院临时搭建的阳篷，钟鸣鼎食之家佳肴菜品经后厨送出，一路及时地送去宾客云集的前堂颐安殿和款待女眷的青音堂，数百人的酒席打理顺畅本就不易，况且那请来的名厨烹制的菜肴品用需是及时，若是耽搁了上菜的功夫令菜肴变凉，入口就错了滋味。前来拜寿的公侯王爷文武百官，哪个不是见过大场面口舌挑剔的？那鱼翅羹，燕窝盅，锅巴海参，诸多菜都是要趁了那几分热度。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有几道江南名菜，这若是耽搁些时辰一掀盖笼，菜色便从油绿变作深褐色，如隔夜菜一般的难看。
她自应承下老夫人派的这份差事起，就日日留心在前殿后院仔细查看过一番，将上菜的通道用红绸拦开，天逸阁的跨院尤其是瓶颈之地，看似狭窄，仔细观察，却有东西两侧宽敞的长廊直伸前堂，正可以用来递送菜肴。她当机立断将略宽两步的西侧长廊定为上菜，东侧为下碟的去处。她还同厨子仔细测算了从后厨送菜走到前殿的步数来定的火候，迟一分早一分凉了一分都会影响菜肴入口的味道。如今这咽喉要塞被堵，岂不是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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